第(3/3)页 只怕谁也分不清了。阑 好在此时跟在他身后的是关羽。 有二爷在,总归是能心安一些。 “云长,此地阴气冲天,不知有几许枉死之人。”刘备叹息一声。 廊道长长,故而显的这声叹息也极为悠长。 “兄长想的太多了些。”关羽言语沉沉,“这世上自来都有不少枉死之人,至于冤假错桉,哪怕再是圣明的天子,也是免不了的。” 刘备点了点头,所谓冤假之桉,哪怕再过百年,再过千年,始终都是脱不掉的。 刑法无情,人心有私。阑 “不错,你我能做之事,无非是尽人事,知天命。”刘备一笑,不再纠结此事。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,一直走到尽头,正是方才阳球所言之地。 此时有狱卒跑来,原来是阳球特意命他前来为刘备打开牢门。 刘备推门而入,狱中颇为潮湿阴暗,还带着发霉的臭味。 段颎身披囚袍,正倚靠着墙壁,盘腿坐在角落里。 此时他正微微抬着头,打量着那自右手侧的墙上的小窗户里斜射进来的几缕日光。 今日有雨,故而那几缕阳光也是稀稀疏疏的看不真切。阑 段颎对二人会来倒是毫不意外,笑道:“来了。比我想的要早了些。” 刘备将手中的酒水放下,坐在段颎对面,关羽站在刘备身后。 段颎借着那几缕日光,打量了一眼刘备的神情,笑道:“不必如此。人之老朽,生死寻常之事耳,不过早晚而已。” “段公真的不再考虑一二?若是段公改变心意,我自可在外想想法子。”刘备沉默片刻,还是开口道。 要保全段颎确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,不过倒也不是无法可想。 “人生暮年,贵在一个知天命。”段颎笑道,“若是再年轻些年岁,即便只有一线希望我都是要搏上一搏的。只是如今年岁日迟,早已没了当年的心气。” “苦海争渡,不如停岸少歇。”段颎打开刘备来带的酒水,痛快的饮上了几口,“稍稍有些遗憾之事,便是再也喝不得这酒水了,着实可惜。”阑 刘备欲言又止。 “玄德以为日后后世之人会对段颎如何评说?”段颎见状后笑道。 “备为当世之人,不知后世会如何谈论。”刘备沉声道。 他口中说着不知,可其实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后世人对段颎的评论。 史书之上,常言其护佑家国破败羌乱,而那些后世之后的读书人,自负读过几本古史而已,自负新奇,故作惊人之语,常以段颎阿附宦官之事,以此非之。 错也不错,只是论人一生之功迹,自不该分开来看。 段颎闻言一笑,“是啊,今日之人如何知道他年之事。如今想来所谓的盖棺定论其实颇有道理。”阑 他喝光了手中的一坛酒水,又拿起另外一坛,笑道:“这次就不分给你了,临走之前总是要喝个痛快。” “想我段颎一生,自小生在凉州。凉州穷苦之地,玄德即便不曾去过凉州,可也去过并州了,想来不难想出凉州之地的困苦。” 段颎目露回忆之色,“我段家也算是凉州名门,少年之时的日子其实算不得清苦。凉州三明,张奂与我年岁相近,故而彼时多有争胜之意。身处凉州之地,自诩世间英豪,便以为天下虽大也不过如此,能与我争衡之人,唯有张奂而已。” 】 他挥了挥衣袖,驱散窗外溅入的雨水,“只是后来走出凉州,真正的眼观天下,才发觉原来世道远远要比我想象之中的复杂许多。如我与张奂这般人,是斗不过那些朝堂上的公卿的。” “后来我与张奂在雒阳接连受挫,他退而归之。我依附宦官,或者说依附了天子。” 段颎笑道:“谁都知道,凭借几个区区宦官,真的能掌控一个自小继位,安稳端坐帝位十余年的帝王不成?” “自然不成。”他笑道,“只是那些士大夫怪不得天子,自然便要怪宦官,宦官做下不少恶事不假,可历代宦官不都是如此?真正该骂的,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。”阑 如今段颎言谈之间再无顾及,他朗声笑道:“日后世人说起我段颎,只怕少有人还能记得我当年西击东羌之功。只知段颎是个投靠宦官,为求功名,作恶多端的凉州武夫。” 刘备摇了摇头,“成败是非,后人自有公论。段公当年西击东羌,赫赫武功,想来后人是不会忘的。” “如此就好,如此最好。只是即便他们只能记住段颎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也不妨事,岁月无数,能在那累累青史之上留下姓名的人,到底不多。美名恶名,段颎都接下了。” 此时他手中酒坛里的酒水已尽,他将酒坛放在地上,打了个酒嗝。 酒足饭饱,再无憾事。 “玄德,如今年轻一辈之中袁本初声望最着,可我最看好的却是你。”段颎笑道,“我家中尚有妻小,只是儿孙辈皆无出息。我死之后,只怕他们极难返回故乡。到时还要你相助一二。” 刘备点了点头,“晚辈义不容辞。”阑 “如此就好。”段颎指了指刘备腰间佩剑,“还要借玄德佩剑一用。” 刘备沉默片刻,将腰间佩剑解下,抛给段颎。 段颎持剑在手,缓缓站起身来,先是后退了几步,接着拔剑出鞘。 “此生憾事,不曾死在战阵之上,着实可惜了。” 他手腕反转,横剑项上。 “段纪明岂可倒地而死!” 长剑自他颈上抹过,血渍顺着剑身缓缓滴落。阑 人死,而身不倒。 光和二年,夏四月,段颎自刎于雒阳狱中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