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坐候四方来拜-《酒剑四方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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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没人晓得这位常年笑呵呵,其貌不扬的汉子,每逢坐在此地,凭并不算宽厚的脊梁抵住破旧门前冷风时候,究竟在想些什么,何况云仲也不过是与其饮过两杯酒,诸般不易,皆是被许腐草轻飘飘一句带过,萍水相逢,且远不能算什么相见恨晚。说起来许腐草所收的银钱,公道讲来,并不算便宜,倒也没因云仲一行人打扮尚佳,而多收银钱。

    “如此说来,这住处倒是空空荡荡,唯有这么一户近邻,平日倘若是家中无人,就唯有你一人照顾幼弟?”

    步映清倒是并未过多在意枯坐的云仲,而是揽过脸上灰尘交叠的小姑娘,发觉后者果真是柔弱无骨,生来的好身段,纵是满脸煤灰,眉梢眼角五官面庞,确是极好无疑,自然就多生出些怜惜。

    “不嘞,几年前马伯刘叔王姨,都前来家中帮衬过,只是近两年间没什么人来。”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算,随后想起些什么,朝屋外数个方向挨个指去,“马伯伯埋在屋外百十步,刘叔无二无女,也不曾娶亲,被野犬险些咬去半截身子,阿爹与我将他埋到南边,同那棵老槐树作伴,阿爹说槐树养魂,没准还能显灵,保佑南城人都平平安安。王姨应当是被北城的富贵人家看中,听说接到府上享福了嘞,可也很久没见过了。”

    吴霜总说,云仲的性子,相比于自己年少时,总显得木讷安分许多,本不甚契合修剑者似痴如狂,笃信自个儿乃是天下第一的心性,心思太重,纠结甚多,最是容易踟蹰执拗,走那等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路数,总不见得是条阳关道。

    许腐草那条朱红布帕,自是用于遮掩咳血一事,这位小姑娘勉强忍住悲戚之色,分明就是早年间见过太多生死,脸上煤灰堆叠,则是许腐草生怕北城公子瞧上自家闺女,琢磨出的手段,至于先前吹嘘的上门提亲,必定不愿。

    而云仲坐在许腐草最常坐的地方,才晓得从这枚摇摇欲坠的大门外透过的冷风,究竟何其冷冽,冷冽到足够吹得人心肺冷透。

    许多人生来就在皇城,而又有许多像许腐草一样的人,连男耕女织,薄田草庐,都奢求不得。

    早年间也曾过惯苦日子的剑客默默合眼,再睁眼时,左手掌心托起一枚滴溜溜盘旋的剑气。

    像是自言自语,云仲朝手腕红绳低声开口,“黄从郡旧时,战乱不见得少,这一趟吃得肚圆,记得上供。”

    在南北城交界地,披着道衣悠哉游哉赶路的李福顺,正琢磨着近来腹中无甚油水,本就嗜甜,近来却只顾赶路,更是时常要遭云仲敲竹杠,做了三人之中唯一出钱又出力的狼狈财主,愁没地找寻吃食。

    这黄从郡富贵的地方倒不少,奈何铺面很有几分凋敝,有能耐的庖厨或是搓糖球做糕点吃喝的师傅,怕是都被收入那些高门大户其中,至于沿街去处,对于相当挑嘴的李福顺而言,实在寡淡。南城就更无需去说,从飞来峰下山几回,能如此处这般贫寒凋敝的,真不多见,又何况找寻些稀罕吃食。

    也难怪曾经高居道首之位的李抱鱼,有吴霜这般顽劣的后辈,更见过南公山近似鸡飞狗跳坑蒙拐骗手段门风过后,对上自家这位很不的捧到心尖上的徒弟,愁得胡须都比往年白。

    但须臾之间,李福顺嘴馋的心思就荡然无存,转而眯起眼,停下脚步,回头走向南北城交界处一座小桥跟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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