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回 书生霄汉凌一羽-《大明宗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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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米铁夫初听来者歌吟声中中气沛盈,似是身具内功之辈,不禁悚然一惊,但见进来之人原来是个读书相公,言语当中更透着十足迂酸,暗自松一口气,心中喜道:“原来是个穷酸秀才,嘿,稍待解决了这几人后,再行去对付他,今日之事,除了那俩小妞儿和常老儿外,一个都不能放过,不然我杀戮伤幼,暗算同伴,强抢少女这些事儿传扬出去,今后可没法在江湖上立足了。”他肠毒心狠,行事向来无所忌惮,此刻心中杀机陡现,脸上仍是丝毫不动生色,左手判官笔重新拨动开来,把二女又再逼退两步。
那梁上孩童朝着米铁夫破口大骂,什么“直娘贼”、“乌龟王八蛋”、“狗日的杂种”种种脏秽难听的粗话都已骂出了口,骂到后来,更把他家中下至老娘上至祖宗三十六代的女子都如法操骂一遍,谢慎在旁听得眉头直皱,心想:“先前还可说是他学着那姓米汉子的言语,此时却是本性流露,怎么他小小年纪,说话却这般刻薄恶毒。”
但任他如何恶语咒骂,米铁夫只作不闻,给他来个听而不见,一支判官笔只有舞得更急,顷刻间又是向前进逼一步。
这时二女只消再退一步,身子便要贴到后边墙角,眼见无幸之时,一旁那书生笑眯眯地又自吟道:“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领如蝤蛴,齿如瓠犀,螓首蛾眉,巧笑倩兮!美目盼兮!好极,当真是好极。”这几句诗乃是出自《诗经》中的《硕人》一篇,原是称赞女子美貌之句,此时被那书生引来,又连称“好极”,也不知他意下何指,但见他一面吟诗,一面却缓步向米铁夫那边踱去。
米铁夫朝他横了一眼,骂道:“好你妈的屁,臭穷酸,与老子滚到一边去,别来给我罗嗦。”说也奇怪,他对那孩童的恶毒咒骂毫不放在心上,对这书生之言却是不胜其烦。
谢慎见那书生人品俊雅,心中好生倾慕,忍不住出口劝道:“这位兄台赶紧逃命去罢,这恶人一会儿便须会来杀你。”那书生微微摇头,道:“我和这位大哥素不相识,他为何要来杀我?他功夫如此之高,人品想来也是好的。”谢慎苦笑连连,心想:“若说素不相识就不来杀人,那他却又为何要杀我,何况人品好坏,和功夫高低又有什么干系,那姓米汉子的功夫似是不差,人品却是大大的低劣。这书生相貌生得挺俊,偏生脑筋并不怎么灵光。”他心中暗自着急,却又不知如何相劝才好。
那书生晏然自若,说话之间已走到米铁夫身侧,此刻两人不过一步相隔,他嘴里犹自说道:“这位大哥好强的功夫,小生今日大饱眼福,钦羡不已。”米铁夫见他走得近了,暗哼一声:“是你自个儿寻死。”右手横翻,一把匕首已朝那书生胸口蓦地刺去。
那书生大叫一声:“啊唷,我的妈呀!”脚下随之一滑,似是要俯身摔将下去,左手却在空中有意无意地凌虚一抓,正好抓中了米铁夫手腕上的“神门穴”,米铁夫半边身子顿觉一麻,手指松脱,跟着“仓啷”一声,匕首跌落在地。
谢慎见米铁夫乍然出手,本待大声惊呼,话到嘴边,那书生却已闪身擒拿,一气呵成,但见他趋避之状虽然凌乱无章,实则是妙到了极处,不由得心中暗暗喝彩:“没想到这书生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,武功竟是这般高强,当真叫人惭愧。”
那书生踉踉跄跄退了几步,却并未摔倒,脸上似怕非怕,仍在喃喃自语道:“摔死我啦,摔死我啦,这位大哥好厉害的功夫。”
这么一来,已换成了米铁夫脸色大变,眼见对方这招明明是极高明的擒拿手法,却偏偏又要装出一副毫无武功的样子,心中不禁又惊又惑,一时猜不透其中缘由。
他心神略分,左手判官笔不免舞得稍慢,岚心见机道:“师妹,使‘双龙戏珠’。”瑚心会意,剑势由刺转削,向米铁夫左臂疾斩下去,岚心左手持剑,则向他右臂砍去。这一招“双龙戏珠”的名目本是有个来由,说的乃是东海十景之一,化于剑法之中,便成了极厉害的招数,若由高手使来,原是能以之一剑而同时削断敌人双臂,二女功力不足,只能一人分砍一处。
米铁夫吃了一惊,正要提笔招架,忽觉背心“神道穴”上又是一麻,登时浑身无力,接着双肩一凉,两条臂膀已脱身飞出。
米铁夫惨叫一声,跌在了地上大声哀号,瑚心从未见过这般血淋淋的惨状,虽是此人欲要加害自己,但也不禁吓得花容失色,一头扑到岚心怀中,不敢再看。
岚心未料得手竟能如此之易,正自一楞,但见那书生悄立其后,倒转摺扇,料想必定是他暗中动了手脚,便朝他盈盈一拜,道:“多谢公子出手相助。”
那书生惊惶万状,连连摆手,说道:“姑娘此言谬赞,小生不过是在一旁胡乱言语,想来是他自己心神受扰,而二位姑娘又是剑术神通,这才制服强敌,却并非全是在下一人之功。”
这时梁上那孩童一跳一跃,抱住了一根庭柱,倏地一下滑了下来,动作之迅,矫若灵侯。那书生见了,又是没口子地赞道:“这位小兄弟年岁幼小,想不到竟也有此功夫,当真是英雄出少年,这次出门,着实让人眼界为之一开,不虚此行,不虚此行。”
那孩童搔脑一笑,说道:“这位书生大哥也是好俊的身手,只这么一下,这只大狗熊便不能动弹了。”边说边在手里比划。
那书生微微一怔,似是听不明白,迷迷糊糊道:“这个,小生适才吓得呆了,一时手足无措,倒叫小兄弟见笑了。”轻轻一句便就带过。
那孩童一听,倒也信以为真,虽觉他言语古怪,但见米铁夫双臂尽断,此时倒在地上不住翻滚,嘴里“恩……啊……”不断呻吟,却又呼不出声来,心中大感欣喜,拍手笑道:“大狗熊,这会儿尝到苦头了罢,小爷我大发慈悲,让你早些归位。”弯弓一弹,正中米铁夫脑门“神庭穴”上,米铁夫重伤之后已无法运内力抵御,要穴中弹,立时毙命。
众人说话之间,谢慎一旁却突然问道:“这位兄台可……可认得一个叫宋牧之的人吗?”他适才在后瞧得清楚,当岚心瑚心提剑向米铁夫斩去之时,那书生用扇柄在他背心上一点,制得米铁夫无法动弹,这才让二女得手,而这一点的功夫正和宋牧之日间所教“虎爪擒拿手”中的“点”字诀一般无异,个中差别,只不过是一个用手,一个用扇而已,故此谢慎心生疑窦,有此一问。
那书生一脸迷茫,说道:“小生生平只听得宋之问,杜牧之的名字,却不认识什么宋牧之李牧之的,不知他们是何人物,还请这位朋友赐教?”
谢慎心道:“原来竟是我瞧错了。”他江湖阅历不丰,听那书生矢口否认,便只道是自己眼界太浅,是以瞧来有些似是而非,又想:“宋大哥说他师出福建虎鹤门,说不定这书生也是虎鹤门的弟子,难道天下使这门功夫的便只宋大哥一人么?”想到此节,便不再问。
静得俄顷,突然庙外一阵清啸响起,这啸声刚猛无铸,时而有如雷鸣大作,时而又如虎咆龙吟,初听似是从极远之处发来,再听却好象近在耳边私语。众人耳膜震得嗡嗡直响,脸上各自变色,只觉这一啸之威,与刚才米铁夫的高声巨喝实不可同日而语,比其不知要高明了多少,中间相差不可以道理计算,其中又以那书生神情最为惊骇,此时他忽然恍若神失,已远非先前那副悠然无谓之态。
只有那孩童脸带沮丧,神情委委,说道:“我出来玩耍的时间长了,外公可要叫我回去啦,各位哥哥姐姐,咱们就此别过了。”
那书生闻言又是一震,惊道:“你说那发啸……啸声之人,是……是你外公?”那孩童望了他一眼,道:“是啊,这位书生大哥认得我外公?”
那书生不置是否,又问道:“小兄弟,那你姓袁,还是姓林?”那孩童“咦”的一声,奇道:“我姓袁,你怎么知道?”
那书生面色惨然,嘴里不住道:“姓袁,姓袁。”干笑了几声,却不作答。只听那啸声已如浪涛滚滚,一声压过一声,便似永无止歇一般,那孩童嘴角一沉,道:“再不回去,外公一会儿就要生气啦,他生起气来,便要来大声骂人,两位姐姐再见了。”他幼时家中曾遭大变,娘亲早早亡故,一生当中未能得尝见之一面,是以他对女子别有一番眷爱。今日他本在庙中玩耍,后来岚心二女带着师父进庙,他不愿遇见生人,便独自躲到了梁上,待见岚心和瑚心一个温婉端雅,一个娇俏可爱,心中登时说不出得大有好感。也幸得这一番好感,米铁夫想要动手欺负二女之时,他才出手相帮,二女的性命清白也才得以保全。
这时众人均已看清那孩童的面貌,只见他身材直如**岁的孩子一般,神色容貌却已分明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瞧来大是怪异。
岚心婉言谢道:“今日若非得小兄弟之助,恐怕我和师妹都已遭了这贼人的污……污……毒手,我和师妹在此谢过了。”瑚心对这孩童尤感亲近,摸了摸他脸蛋,笑道:“小阿弟,你家住哪里,带我们去看看好勿好?”
那孩童摇了摇头,道:“我外公凶得很,见到生人就要生气发怒,最是可怕不过,两位姐姐,我真的要走啦。”说着便往庙外跑去,只见他身法快溜,一转眼工夫,就已没入了雨帘之中,不见人影。
瑚心望着他的背影,幽幽一叹,转过头来,却见那书生正自抬目凝神,若有所思,似是想什么东西而想得出神。她戳了戳岚心手臂,笑道:“师姐,侬看这书生阿哥是不是傻了。”
岚心道:“别去打扰人家,咱们还是快些带师父去找大夫瞧瞧罢,晚了怕是师父要支持不住。”瑚心被师姐一言提醒,叫道:“哎哟,这事情我差点给忘记了。”正要去扶常无言时,斜眼看见谢慎跌坐地上,显然伤势仍是极重,问道:“谢家阿哥,侬勿要紧伐?”
谢慎本来心口又痛又闷,难受无比,但见强敌既除,虽然中伤之处依旧痛楚难当,但胸中气息却已顺畅不少,当下强作笑颜,说道:“我并无大碍,但常老先生身子冰冷异常,看来不能多捱,可惜我刻下身子难以行动,不能助你们一臂之力了。”
那书生听得他们对话,神思忽收,回头望了一眼,却见谢慎和常无言一少一老,都似身受重伤,常无言面色更是青得古怪,心念微动,说道:“瞧这二位样子,似是身上受了点伤,小生粗知一些医道,几位若是信得过在下,不妨让我为之一观,不知意下如何?”
二女一听,顿时大喜,瑚心上前一把拉住那书生衣袖,急道:“原来这位书生阿哥还会作郎中大夫,我们信得过,信得过,侬快来给我师父看看。”
那书生被她这么拉拉扯扯,顿觉忸怩,身后那书童笑道:“我家公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,唯独就怕有娇滴滴的姑娘来软语相缠。”
那书生脸上一红,瞪了他一眼,一本正经说道:“再要多嘴,看我不把你赶回去。”那书童佯作害怕,却在一旁掩嘴偷偷暗笑。
这时那书生走到常无言身前,俯下身子,伸出食、中、无名三指,轻轻往他手腕寸口处搭去,手指刚一碰及肌肤,登时浑身一颤,只觉一股极阴极寒的内力直侵上身,牙齿忍不住格格相碰。
那书生急忙松脱手指,奇道:“古怪之极,这位老先生脉口怎么如此之冷。”脉口即是寸口,医家又常称之为“气口”。寸口在经络之中乃属手太阴肺脉,肺主人体之气而朝百脉,是以脏腑气血之况,均能显于其上,而这寸口又分“寸、关、尺”三部,左右手相同,合起来共六部脉,每部脉各应人体一处脏腑,也因此缘故,最为医家所重,所谓“脉象”,便是指的这六部之象。
那书生三指凝力,重又搭在他左手“寸、关、尺”三部之上,这时奇寒稍减,而一触之下,便已觉知他脉势浮缓无力,乃“浮脉”之状,显是所受阴伤极重,而邪气侵身,体虚阳衰,只有心脏等处尚存一丝暖气,这才保得他不至立时丧命。
瑚心见那书生眉头紧皱,问道:“书生阿哥,我师父没要紧罢。”岚心拍了拍她肩膀,微微摇头,示意别去扰那书生。
过了半晌,那书生直起身来,慢慢说道:“这位老先生的内伤本来并非极重,只是后来心脉之处似又被人用阴劲震伤,才致如此情状,不过也并非无法可治。”岚心听他这么一说,又是钦佩又是欢喜,道:“这位公子所言极是,我师父正是心脉被人打伤。”当下便把常无言如何遇敌偷袭,又如何受伤的遭际重述一遍。
原来常无言是被人用内力震伤脏腑在先,又以暗劲透及经脉在后,所致命者,却是后者,此时一股阴冷至极的内力封留在他体内,沿着经脉不断噬其精血,是以他面色发青,全无半点血色。所幸他内力浑厚,一口真气护住了心脏等要紧之处,这才支持得如此之久,若是换作旁人,浑身血液早已凝冻成冰,但即便如此,此刻他周身奇冷异常,更胜过于寒冰数倍。
那书生道:“不过另有一事,小生现下还尚未能解,这位老先生身受如此内伤,居然能够支撑至今,足见其内力之深,绝非常人可比。既是如此,那照理就应当能以本身的内力,渐渐化去这股阴寒真气才是,怎么这阴寒之气至今仍不见衰,反倒愈见强烈,这事当真怪异之极,另人费解。”
岚心见他单是搭了一下师父脉搏,便能将所受之伤说得一点不差,虽非亲身所历,却如目见一般,心中更是佩服不已,道:“公子所说一点都不错,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这般说的,他说打伤他的那人,功夫很是古怪,只要他一运功驱逼寒气,浑身的气门便如被人用针刺破一般,始终无法凝聚一丝真气,公子医术高明,想必定能着手回春,有法子来医治我师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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